我的《信報》文章(2019年6月15日A13頁頂) 足本
《從鼠患看管治之難》
鼠患不是只在香港出現的問題。《老鼠正在接管(taking
over)紐約市》是今年5月22日《紐約時報》一篇報導的標題。
[Note 1]
美國《國家地理雜誌》四月號也刊登了一篇關於全球各大城市鼠患的文章(<誌文>)。一個有趣的小節是，當記者跟隨一位老鼠專家在紐約市法院旁邊的公園走路時，專家覺得靴下面的泥土有空間感，「他上下跳了幾次。 片刻後，一頭老鼠從附近的一個洞彈出並奔跑…」
[Note 2]
2014年一項研究估計，三方環海的紐約市約有200萬頭老鼠(但近數年急劇增加)，當時是該市820萬人口的24％。2018年鼠患嚴重的巴黎內老鼠數量約380萬，達220萬人口的173％。以這些比例作參考，在750萬人口的香港，老鼠數量如果少於300萬，鼠患尚可容忍，若超出500萬，鼠患便會嚴重(現況?)。
[Note 3]
「鼠是我們自身的影子(our shadow selves) 。」<誌文>的第一句已經道出鼠患問題的核心。在現代都市，不斷推陳出新的食品包裝、儲存、保鮮技術，帶來各種方便，讓人們可以隨時隨地進食。但「敬小慎微」(《淮南子·人間訓》)者少，「貪方便」者日眾，更有些消費者像老鼠般隨食隨棄。
若把視野擴闊，貪方便已逐漸滋生散漫、只關心自己、罔顧公民責任的態度，且日見普遍。簡單而言，此等態度有「隨意」、「任意」兩類。
漫不經心、「不經大腦」，可視之為隨意;通過提示、訓戒，有機會減少其弊端。香港的推廣公民意識運動，如「垃圾蟲」、「清潔龍阿德」、「搭車顧自己，都要顧人哋」，就是為了提醒市民「在意」多一點。
[Note 4]
相對而言，市民「任意」而行，是嚴肅的課題，因為它弱化了市民對公眾利益的尊重，在社會的不同層面為管治構成困難。
任意是把餐餘棄於垃圾箱旁。任意是餐館在後巷傾倒泔水或丟棄廚餘。任意是如廁後不洗手、酒後駕駛、司機胡亂響號(甚至明知前面只是學童正在上落校車) 。
任意是深宵在住宅區旁的公路超速行駛，擾人清夢。一個劣例是，約10年前有兩輛轟隆的轎跑車經常在午夜，從沙灣徑途經大口環(有兒童醫院及老人院)高速衝陡坡上域多利道。
任意是「手機青年」在公共場所不會推己及人。常見的是在擁擠的車廂內，後面揹着大型背囊，前面拿着手機把玩，一張票佔兩個人的空間;當被推迫，露出不耐煩的樣子，有時更報以怒目。另例是在某個假日，有人在商場拉後玻璃門，讓迎面的婦人推幼兒車通過，說時遲，那時快，一對年輕男女(同是左手握住手機，右手拿着插飲管的甜飲塑膠杯)在狹小的門間閃過，然後揚長而去。
任意是反對在社區內設置病患康復者中途宿舍、骨灰龕場、(符合環保科技要求的)焚化爐……任意是一些自病者一方面依靠公共醫療服務，另一方面抗議禁用電子煙。任意是一些道路使用者，縱然知道新的收費政策能改善過海隧道的使用效率，仍然反對「三隧分流」提案。
任意是一些組織、公共知識分子，即使知道香港缺乏平地興建道路、住房，仍然反對填海;甚至批評支持填海的經濟學者沒有良心。任意是散播仇恨公職人員(警察、選舉主任、法官) 的言論。
[Note 5]
任意並非明知故犯，或將自身的喜好、價值觀置於公眾利益之上那麼簡單，而是有意識形態作基礎。
對現代社會有廣泛、深遠影響的啟蒙時期哲學家盧梭(Rousseau 1712-78) ，認為人天生自由、本性善良。但由於物資的擁有、分配、競爭等因素，過往建立的社會不公不義，導致人會做壞事。他倡議以社會契約為磐石，以教育、平等為手段，建立民主、法治;人藉此獲得自由後，便會返歸自然，成為良民。
[Note 6]
以強調自由而著名的法國哲學家伏爾泰(Voltaire
1694-1778) ，對此不以為然。首先，他不同意性本善，開玩笑地回信反駁 :「在閱讀你的作品時，人會想用四肢走路，但我已60年沒有這習慣，恕不奉陪…」
第二，由於伏爾泰深受1755年里斯本大地震(死亡人數約六至十萬。震後的火災和海嘯幾乎將整個里斯本摧毀，也令葡萄牙的國力大幅下降，殖民帝國從此衰落)影響，認為大自然與人類(人也是大自然的元素之一) 同樣會作惡及使別人悲慘。故此，返歸自然的自由並不可取，他在盧梭論述自由的書中一頁這樣寫: 「…狗不也是能做牠想做的事嗎？」
[Note 7]
憑智勇克服障礙後的自由、以機會均等為核心的平等，肯定為生活帶來無盡好處。但鼓吹給予兼具行善作惡能力的人類享用唾手可得的自由，只會演化成腐蝕文明的「任意」。
遺憾的是，伏爾泰的諍言被冷落在圖書館內，盧梭的主張卻像洪水般流遍全球。因為自由、平等這些口號確實甜得難以抗拒，太有吸引力了!
香港在1900-20年代出現嚴重的鼠疫(位於堅道的醫學博物館，前身是香港細菌學檢驗所，展示相關的資料數據) ，港府百年來使用各種方法致力改善社區衛生，千辛萬苦將街邊的熟食排檔移到易於清潔的室內場所。有部分年輕人竟然以懷舊為名，除了故意光顧無牌熟食小販(小學課本已解釋其害) ，還阻撓食環署職員執法，盡顯任意之弊。
近期更有人在港鐵車站故意阻礙列車車門開關，「逼全人類罷工罷課」，任意正惡化成「恣意胡作非為」。
[Note 8]
平日若能「三省吾身」(《論語》) ，當時機出現，西方的「想做就去做」、「做回你自己」(be yourself)也許有助發揮個人潛能;否則，只會墮落成任意。近30年來科技的蓬勃發展促使任意變本加厲，各國的管治均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難(如法國的黃背心運動)。
要實現環境衛生、社會安定，傳統道德及宗教信仰的約束力，較執法更重要、更有效。可惜，日漸廣泛的任意迅速熔化這股約束力，使管治、施政舉步維艱。鼠患是一種警報，鼠疫則是喪鐘(見<誌文>一座捷克聖堂內3萬副人骨照片) 。
Notes
[Note 1]
New York Times, “Rats are
taking over New York City”, May 22, 2019.
[Note 2]
National Geographic Magazine,
“How rats became an inescapable part of city living”, April 2019 Issue.
Rats are our shadow selves.
[Note 3]
Wiki, Rats in New York City.
a common urban legend declared
there were up to five times as many rats as people. In 2014, however,
scientists more accurately measured the entire city's rat population to be
approximately only 24% of the number of humans. That would reduce the urban
legend's ratio considerably, with approximately 2 million
rats to New York's 8.4 million people at the time
of the study.[1][2] Even the
city's subway system has had problems.
The
Local France, “What Paris is doing to
tackle its rat invation”, Sep 10, 2018.
Paris launched its
fight against its 3.8 million-strong rat
population in January
[Note 4]
搭車顧自己 都要顧人哋
[Note 5]
2019年4月1日
鄒崇銘: 有良心經濟學者請站出來
www1.hkej.com/dailynews/commentary/article/2099328/有良心經濟學者請站出來
本土新聞
2014-09-27
李綺玲：對九月廿七日警察清場的一些想法——胡椒噴霧與香港革命
被胡椒噴霧噴過的人，一生都會仇恨警察﹗
香港的政治、香港的革命，能不多謝胡椒噴霧嗎？願胡椒噴霧為香港的革命事業火上加油﹗為公民暴力提供足夠的動力﹗
切勿小看一枝胡椒噴霧，為了破香港政治的悶局，香港人需要一場決鬥；為了決鬥，香港人需要公民暴力；為了引發公民暴力，香港人需要胡椒噴霧﹗願胡椒噴霧如雨水一樣灑滿香港全地，進入全體香港人的眼睛﹗
鏗鏘集 播出日期: 2016-02-28
誰播下仇恨的種籽
政府將旺角騷亂定性為「暴動」，最少撿控60人，當中大部分為19至29歲的年輕人。事件反映年輕示威者對前線執法人員的仇恨和敵視。
文匯報2016-12-06 獨人煽暴播仇
[Note 6]
Stanford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 “Jean Jacques Rousseau”, substantive revision, May 26, 2017.
Rousseau
repeatedly claims that a single idea is at the centre of his world view,
namely, that human beings are good by nature but are rendered corrupt by
society.
In
the Discourse on Inequality, Rousseau traces the
growth of agriculture and metallurgy and the first establishment of private
property, together with the emergence of inequality between those who own land
and those who do not. In an unequal society, human beings who need both the
social good of recognition and such material goods as food, warmth, etc. become
enmeshed in social relations that are inimical both to their freedom and to
their sense of self worth.
[Note 7]
Wiki, Voltaire.
when
Rousseau sent Voltaire a copy of his book Discourse on
Inequality, Voltaire replied, noting his disagreement with the
views expressed in the book:
No one has
ever employed so much intellect to persuade men to be beasts. In reading your
work one is seized with a desire to walk on four paws
[marcher à quatre pattes].
However, as it is more than sixty years since I lost that habit, I feel,
unfortunately, that it is impossible for me to resume it.
NLR
Online Exhibitions, “Voltaire and Rousseau: irreconcilable contradiction —
‘Profession of Faith of a Savoyard Vicar’ . Voltaire’s Notes”
– What a conclusion! Doesn't my dog do what he
wants?
[Note 8]
zh.wikipedia.org/wiki/香港醫學博物館
香港醫學博物館前身是成立於1906年3月15日正式啟用的香港細菌學檢驗所，以應付當時流行的鼠疫。檢驗所作為首個香港專為醫學化驗而設的機構，初時對流行細菌病患作專門研究，隨後更堅負起疫苗培植的工作。
東方日報 2019年6月14日《玩轉港鐵 阻人返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