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信報》文章 (2016年9月20日A17頁)
www1.hkej.com/dailynews/commentary/article/1394380/中共使人活、讓人死的管治模式
中國化工(ChemChina) 以430億美元現金,收購全球最大農藥製造商瑞士
先正達(Syngenta) — 中國企業歷來最大的海外併購 — 得到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CFIUS)批准(8月23日) 後,分析員普遍認為這筆交易的成功機會極高。
北京政府透過國企斥鉅資,甚至可以說是不惜任何代價,奪取先正達的控制權,至少有兩個含義:一個是關於有機和常規耕作的農業政策發展方向,另一個是關於中國「使人活、讓人死」的民生管治模式進入國際化階段。
根據權威的«自然»科學雜誌一項研究報告(Nature 485,
229-232, 2012年5月10日) ,在相若的生態系統情況下,有機農耕的產量比常規耕作低34%。
美國農業部在2008年和2014年亦進行了兩項調查,結果表明:在370個有效的比較中,只有乾草(hay)和青貯飼料作物類(silage
crops)採用有機耕作能有較佳的收穫;而穀物、堅果、蔬菜、水果、棉花等重要的農產品收成,一般較常規耕作少20-40%,例如稻米少39%、玉米少35%、番茄少61%、椰菜少38%、棉花少45%。
有機耕作毫無疑問有利於保護環境,但在很大程度上,其主要得益者僅是少數能夠負擔昂貴價格的人,對數以億萬計的老百姓而言,它只是一種奢侈品。此外,由於中央政府對基因改造食品 (GM foods) 一直保持謹慎的態度(目前批准種植的轉基因作物只有棉花和番木瓜,見4月13日農業部新聞辦公室新聞發布會),重農的中國政府必須繼續主力優化常規耕作。而取得瑞士先正達持有的大量農藥專利及生物化工技術是一個新的里程碑,它的實際意義並不局限於提高國內的農耕效率,而是使中國具有能力直接及大規模幫助發展中國家改善其常規耕作成果,從而提昇存活率,及加快脫貧。
許多非洲國家飢荒接二連三的原因之一,是西方先進國毋須從他們進口基本糧食(除了生產巧克力的可可豆) ; 因此,在援助和貸款的時候,一方面奢談人權,另一方面較着重水電、衛生基礎設施,很少安排涉及專利權的農耕技術轉移。
現在,中國既需要大量非洲農產品(例如塞內加爾向中國出售花生佔其總出口三分之二,並為整體人口60%提供就業職位) ,亦須要整合非洲成為「一帶一路」的一部分。因此,中國將積極幫助這些國家改善農耕科技(已大規模輸出雜交稻米技術)。
涵蓋西南亞、東歐、非洲65個國家的「一帶一路」區域發展計劃,跟18-19世紀殖民時代有一個很大的區別:後者是通過種族屠殺、達爾文式的優勝劣敗,發展全球五大洲 ;但前者是通過保護生命,以互惠互利形式,實現全球發展。
我們可以借用法國哲學家福柯 (M. Foucault
1926-84)所說的「使人活、讓人死的生命政治」,明白甚麼是保護生命的發展模式(Biopolitique ,« Il faut défendre la société 必須保衛社會1975-76» 早在
1999年內地已有出版,且多次引發「福柯熱」,英語翻譯直到2003年才面世)。
福柯指出,以「社會契約」概念為基礎的「司法政治」 注重個體(白種人)公民的權利;但是為求保護人身及私產安全,每個公民卻要依法交出一些權利給主權政府,而政府則依法管治社會,並以自由主義作為原則(讓人活)。這個講法的問題是:當一個公民因為犯了法而被主權政府處罰,甚至被處死(使人死),這跟他參加社會契約達到保護自己人身安全的原意自相矛盾;因此,社會契約論不能妥善解釋社會的意義。
福柯提議運用以「維護整體人口的安全和生存」為目標的「生命政治」去分析現代社會的發展。眾所周知,現代社會因為西方發達國家過度消費、濫用資源,全球人類必須處理空氣污染、水源短缺、耕地不足、病疫散播、極端天氣等無數致命的問題。因此,21世紀的現代社會及環境的治理,首要目標應該是確保整體人口的生存福祉。政府有需要、有責任在社會不同層面,作出較多的干預(使人活);倘若一些人堅持自己的利益、價值,並可能危害到整體人口,例如過分強調奢華享受、個人權利,或者濫用自由,政府必須把他們監禁、驅逐或邊緣化(讓人死) 。
如果用當前西方主流價值觀去批評「生命政治」,你會發現,它確實以整體利益為優先,個人權利為次。故此你總是看到中共政權,一方面對持不同政見者絕不手軟,但另一方面其維護整體人口利益的決心卻毋容置疑。不管你喜歡不喜歡,作為一個第三世界國家,生命政治形式管治在現階段有其必要。
2012年,中科院發表報告指出「…截至2008年,中國農業經濟水準比美國落後約100年…中國農業勞動生產率僅為發達國家的2%,僅為美國的1%…」其他第三世界國家的水平當然更落後。此外,面對「ABCD」四大農業巨頭(美國的ADM, Bunge, Cargill, 法國的 Louis Dreyfus)控制接近80%全球穀物供應,北京(及「一帶一路」區域的)政府首先要做的,是不惜任何代價務求迅速提高農業生產的質和量,提高存活率,幫助農民每年實際收入增長以倍數計…
內地仍然有大量幹部管治意識落後, 行政失誤經常出現,但這樣的一個致力確保廣大農民利益、整體第三世界人口存活的政權,並不會因為被那些五穀不分、對農業貢獻極少的現代都市儒生口誅筆伐,就會放棄惠農、有效扶助落後地區現代化的「生命政治」管治模式。
Reference:
美國外資委為中國化工收購瑞士先正達開綠燈
Comparing the yields of
organic and conventional agriculture
The lower productivity of
organic farming
新一波的福柯热?一个围绕福柯的“学术劳动密集型产业”
中科院報告稱中國農業經濟水準落後美國約100年
农业部新闻办公室举行新闻发布会